妙龄少女荧,生死之间,与某只奇妙生物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
但请不要误会,此生物并非长着白色大耳朵的外表可爱小萌萌,也不会发出加藤英美里的声音。它……从声音判断出是他,他外形像个被拆得七七八八的魔方,金棕相间,在奄奄一息的荧身边公转同时自转。
“我可以给予你崭新的生命,但作为代价,你需要与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
荧艰难地眨了眨眼。
“你可以称呼我为「天星」,”神秘生物一板一眼道,“或者摩……”
“……摩摩。”
天星微妙沉默几秒。
“无妨,总归只是个代号罢了。”说着,他通身散发出暖洋洋的金光,分散成缕缕丝线包裹住已然千疮百孔的少女,宛若一个巨茧,“契约已定。接下来稍微睡一会儿吧,少女,一切都会好起来。”
摩摩是个好老师,他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春风化雨,将类似咪啾咪啾呼啦呼啦的魔法少女消灭怪物专用咒语倾囊相授,不可谓不用心。奈何荧不算个好学生,学到最后只在强化咒语点满天赋值,自此走上物理灭怪的不归路,为保卫城市的魔法少女中一朵壮丽奇葩。
摩摩对此不发表任何反对意见,但他的低落肉眼可见。据他自述,他在他上一位学生那里取得了十分优越的教学成果,这让他产生了自己是位教学天才的错觉。
荧状似羞愧地低下头,顺便把沾了血的指虎随便擦了擦,塞进口袋里。
关于摩摩的上一位学生,荧的学长——是的,一位男性魔法少女——那可真是个让偏科少女恨得牙痒痒的全优生。不仅魔法学到全精通,还是个开朗外向的帅哥,性格温柔体贴还黏人,对摩摩说的话无一不从。就摩摩闲聊中所言,学长同志甚至每天亲自下厨投喂摩摩老师,帮早上没睡醒的老师梳头画眼影,还有早安吻晚安吻。
荧狐疑地瞧了眼正在自转的小天星。
摩摩镇静解释:“我与他相处时用的是人形。”
闻言,荧猛地一转身——动作太大,险些将口袋中的指虎颠出来。于是她一边将指虎再往里塞了一塞,一边问:“你有人形?你有人形你为什么还要用这幅魔方样子?”
小天星叹了口气,他晃晃悠悠降落在荧为他提供的羽毛垫子上,语气沉重:“因为……那个人的思想,产生了偏差。他曾经说,我的人形容易让他产生犯罪的念头。”
荧紧急复习摩摩嘴里的温柔学长人设,以及将之与刚入耳的怪异发言进行对比。
一下从草食系变成肉食系了呀!荧嘴角抽抽,又问:“那他做什么了?杀人还是放火了?”
摩摩皱起压根就没有的眉毛。
“那倒是没有。”他说,“他只是在我养了他十五年的基础上向我告白,希望和我缔结一生的婚约关系。”
见荧脸上露出“就这”的表情,摩摩解释自己是有编制的魔法少女协助者,组织上规定了协助者禁止与魔法少女产生恋情,以防造成不可逆的恶性结果。
“而且他还年轻,才二十岁。”摩摩说,“世界很大,他未来还会见到许多值得他真诚相待的人与物。一直局限于我身边,与其说是爱情,更多是种过度依赖产生的错觉。”
“所以你觉得他对你的感情,只是小孩子的未成熟?”荧耸了耸肩,她抬手自床头柜摸出一包烧烤味薯片,嘎吱嘎吱嚼得欢乐,“你直接拒绝了?”
“是的。为了彻底排除我外表对他造成的不必要干扰,我甚至不再使用人形,转而化作猫猫龙形态……啊,就是你昨晚看的动画里吉祥物的样子。”
荧用沾着调料粉的手指大体比划了一下,点头表示理解。
摩摩又道:“结果某一天我从梦中醒来,发觉下半身又涨又痛,定睛一看,他的XX竟然埋进了我的……”
少女发出尖锐的惊叫,声贝比上次在厨房中发现死蟑螂时还要再高一些。
“快停下快停下!”她急匆匆把小半包薯片塞到摩摩老师垫子旁,面目狰狞,“那个人竟然连小动物都不放过吗?他是不是也太变态了!”
由此,荧深深理解了她的老师兼搭档为何要用天星形态示人——毕竟如果对硅基生物还能发情,那就根本不是人了。
又是数月过去,荧的魔法少女生涯靠着一双拳头,过得顺风顺水,从低级怪到五只怪物四天王,每一个都在她的物理魔法教育下,痛哭流涕,发誓痛改前非,从此做个对社会有用的好怪物。
于是,这个时候,轮到最终大boss的登场。
最终boss身材巨大,脸上戴着红色独眼面具。他手握雷枪,端的是一副战士模样,怎料魔法上也是十分精通。一顿乱打下,偏科魔法少女荧被揍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
但她也确实竭尽全力。于是在她直直倒地的瞬间,怪物boss的面具亦产生裂纹,咔嚓作响声中,半张面具簌簌脱落,现出让一直转圈的天星心神激荡的熟悉面庞。
“是你?阿贾克斯?”他语气艰涩道。
被唤作阿贾克斯的怪物歪了歪头,他确实如摩摩讲得那般长了张英俊的面庞,甚至在他笑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时,还带了丝稚气的可爱在其中。
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可就与可爱完全绝缘了。
“钟离先生居然还记得我呀?”雷枪的枪尖于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半圆,直直指向了趴在地上的荧,“记得一个,被自己亲手抛弃的丧家犬的名字?哈哈哈,真的是,感人至深呢?”
摩摩于空中盘绕的动作稍滞,而后平地风起,钟离站在了荧的身前,神情莫测。
——顺带一提,就荧在地面上抬头仰视观察角度而论,这位的人类形态,确实身具使纯情少男走上思想偏差、为爱痴狂、违法犯罪道路的资本。
荧间歇性装死,时不时还瞥眼老师西装裤包裹下的圆润弧度。钟离浑然不觉,他双臂抱在胸前,直视着挂着若有若无笑意的阿贾克斯。
“我没有抛弃你,你也不是什么丧家犬。”他抿了抿唇,语气笃定,“我说过了吧?只是暂时分开一下,各自冷静冷静。”
阿贾克斯自鼻腔挤出冷冷的一哼。
“哈!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呢,钟离。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遗弃形容得这么冠冕堂皇。”青年尤其重读了「遗弃」两字,尽管该词的客体往往柔弱无助,而他像是头随时能撕开冒犯者喉咙的野狼。
不等钟离再做些什么在他看来的辩解,阿贾克斯臂间发力,紫光骤闪,那把雷枪便定定扎入正在探头探脑的荧的手边。
后者心领神会,老实闭眼装死。
“况且……说什么暂时?你不是才离开就去找了新欢?”阿贾克斯不屑指向趴成一摊的少女,唇齿裹挟着怒气,“钟离,你最擅长的,可不就是把脑子空空的小孩子引诱得神魂颠倒吗?”
荧麻溜抬头:“我不是!!!我没有!!!”
诈尸三秒钟,装死三百年。于阿贾克斯冷冰冰的注视下,老实脸朝下,继续扮演毫无存在感的尸体。
钟离无奈上前一步,这下他彻底把荧遮严实了。
“阿贾克斯!”他喝道。
不知这简单四字又是如何触犯了青年濒临崩断的神经,他怪笑数声,右臂一抬,便将投掷出的雷枪再度收回手中。
“看啊,看看,我才说几句,你就生气了?”他嘴角努力上扬,眉毛却不由自主下撇,整张脸分上下两半,呈现出了截然不同,堪称矛盾的情感色彩,“……好,这样也很好,总比之前根本不被你放在眼里来得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钟离沉声道,“比起别的,阿贾克斯,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从男性魔法少女,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寂静。
长久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诘问的青年仰天大笑,打破了死寂。他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泪花,一双蓝幽幽的眼瞳死死瞪向了不远处长身玉立,似乎永远超脱于俗世的钟离,他名义上的养父与老师,无论如何都难以忘却的梦中情人,以及唯一能安抚偏执心灵的温柔港湾。
“果然……果然呢!高洁的正直的清廉的永远坚守正义的钟离先生,在这久别重逢之际,最想知道的……果然呢……为什么?为什么本来只会在膝头呜呜叫的可怜小狗,会堕落成现在这幅面目可憎的样子?”话音才落,巨大的机甲人型闪现至表情发怔的钟离面前,以宛若情人床笫蜜语的口吻道,“这不是很简单吗?因为我恨你啊,钟离先生。”
被手甲覆盖的双手,重重按住了在体型对比下显得格外娇小的钟离,阿贾克斯附在他亲爱的人耳畔,继续以温柔的语气吐出尖锐的言语。
“擅自给了我希望,却又擅自离开。你从来没有想过那天我回家,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时是种什么心情。”他逼得愈发近了,钟离灿金的双瞳中清晰映入青年的面庞,“我努力地取悦你,即便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只要你能为此笑一笑,我都去学了。你让我变成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却又对我的爱不屑一顾……钟离,十五年……十五年!你说不要我,就真的干脆不要了!你有心吗?你真的有感情吗?”
被质问,被逼问,金瞳的男人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嘴唇微微颤抖,说出的话语看似平稳依旧,但却夹杂着几不可见的难过。他一贯是内敛的,即便被伤了心,也绝不外放发泄出来。
“你是这么想的吗?”他轻轻问,“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巨大的怪物笑了,嘶哑暗沉。
“钟离,我宁愿你当初没有救我。”面具逐渐恢复,属于年轻的阿贾克斯的俊秀面庞被掩盖其下,正如他激烈的、歇斯底里的情感,“与其现在独自品味被抛弃的绝望,再由此成了这幅形态,我还不如就死在那个深渊中。”
怪物·魔王武装高举雷枪,力量的权柄于他手中闪耀。
“我恨你,比谁都要恨你!”在雷光的嘶鸣中,他吼道,“所以,做个了结吧!就在此地,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