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在孤身环游世界的过程中,于大雪飘扬的北国深山,认识的钟离先生。
那时,我的情况不大好:扭伤了脚,因骤起的狂风遗失了装有食品衣物的背包,混杂着雪碴子的暴风急飕飕抓挠我裸露在外的面颊——这种贪婪与急躁让我回想起曾经在草原上观察到的鬣狗,它们三五成群,发出怪里怪气的嚎叫,同时用前爪齐心刨起掩埋于泥土下的树根,倒逼被它们逼上树的受伤猎豹将嘴里的新鲜晚餐扔下,以保安宁。
我的境遇便与那猎豹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暴风雪远比鬣狗凶狠,我亦比猎豹羸弱,轻度失温使我全身打起剧烈的寒战,四肢冰凉。
很累,非常累,虽说理智在打着刺耳的警报,拉着我拖着伤腿继续前行,但肌肉已不受操控,喉头涌起呕吐的冲动。
我大抵是要死了。孤孤零零的,或许直到我的房东收房租却找不着我,于是报警后,世上才会多出一两个人知晓有个蠢蛋冻死在了雪地里……实在悲哀。
然后我出现了幻觉,他把我背出了雪地。那是个黑发金瞳的人形,高瘦,力气意外的大,他将我拎进一座豪宅,为我提供换洗衣物与食宿,与我说风雪应该会再持续一宿,在彻底停息之前还请——
等等。
等等等等,原来不是幻觉啊!
幻觉……啊不,救了我的好心人,名字叫钟离,是个寡妇。
他是个……我无法用语言来准确的形容的妙人。这世上,穿着一副好皮囊者、家财万贯者难以计数,但如钟离先生这般气质高雅,谈吐斯文,相貌端丽的有钱人,实乃世间难寻。
不过据他所言——我也提到过他是寡妇——他名下的财产尽数来自于他死去的丈夫,一位名叫达达利亚的北国军官。那位阁下在三年前因一场不幸的意外,永远离开了自己深爱的妻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人早早便立好了遗嘱,声称若他不幸离世,他的土地豪宅以及所有钱财都归他的妻子,也就是钟离先生,以保他衣食无忧。
钟离在叙述这段往事时,眉目间萦绕着淡淡的愁云。他面带歉意说自己需要先离席,至于我,他已吩咐好仆人为我带去客房的路,需要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毫无疑问,钟离是个大善人。他救了我,收留了我,款待了我,但因为我的鲁莽提问,令这位善人回忆起了伤心的往事。
我或许应该立刻去道歉。
但前来为我引路的仆从却不理会我的提问,他低着头,呈谦卑姿态,在将我领到客房后便行礼离去,不曾多给我丝毫询问机会。
………………
我感到坐立难安,几番思量,环顾了这间比我那狗窝宽敞光亮几百倍的客房,咬咬牙,提起置于角落的夜灯,自己去寻钟离先生住处去了。
小夜灯照亮区域有限,在这座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的宅邸中,就好如萤火虫的发光器,晃晃悠悠中闪烁出倔强与虚张声势。
我并非什么意志坚定之人,只是比寻常人更好面子一些,因此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即便十分勉强,也要坚持走到最后,唯恐中途放弃会遭了他人的耻笑。
可即便如此,在自我感觉绕了大半个宅子之后,我还是累得停下脚步,心生放弃之意。无他,这宅子占地面积实在太大,光是从我所在客房走廊一头走到另外一头,便要走上几百米,很是惊人。况且,在上楼梯时,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比起没有及时道歉,深更半夜在好心收留我的人家中随意走动,才是件更没礼貌的事。
“唉,该怎么办好啦?”
我唉声叹气,便想往一旁的墙上靠一靠,怎料——
“唔,这个是……?”
一副巨大的肖像画,悬挂于整面墙上,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但是为什么直到刚才为止,我都没有意识到这副画的存在呢?我心中思忖,高高举起夜灯,以观肖像画的全貌。
画上有两个人,一立一坐。坐着的,便是我此行欲去寻找的钟离先生,向着画像外的我露出从容闲适的笑容,极具风度;站着那人我不认识,但从那双一刻都不愿从钟离身上移开的蓝眼睛,以及眼中简直要溢出的温柔与爱意来看,他便是钟离先生死去的丈夫,名为达达利亚的军官。
画像上的达达利亚身姿高挑,肩臂宽阔,一看便知是很有些力气的男人。但与他成熟体魄相悖的,是他那张还隐隐透着稚气的俊美面容。他的俊美,张扬且富有攻击性,不甘于庸碌与平凡。但是,在达达利亚将目光投向钟离时,我倒是无端从中品味到了一丝驯服感,像是一只主动递上项圈的雪狼,又像是将锚沉入丰饶港口的外来船只,在属于自己的归宿中安然入眠。
落座于画中的钟离先生亦然。我曾说过这位好心的先生高雅斯文,这些都是镌刻于骨子中的本能,指挥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活在这世上,但也仅仅是活着。锦衣玉食无法使他展颜,他就犹如灵魂不完整的人偶,纵使表面无恙,心却早已千疮百孔,再不能如画像上这般真情流露,笑意真挚。
我有些难过,又想到了晚餐时钟离匆匆离开的背影,便不忍再去看画像钟离的微笑,视线与夜灯一同向旁挪动——
一双透水蓝的眼珠子便直勾勾的,与我对视上了。
按照常理来说,我这时应该感到恐惧,尖叫,惊动宅子里的所有人,让他们一齐来看看这奇异的画中人。但现实是我非常安静,一动不动,好像条被打服了的街头流浪犬。当然,这并非是我不害怕,恰恰相反,我是恐惧到连「恐惧」的概念都忘却了。
我可以感知到达达利亚在观察我,用他富有穿透性的蓝眼睛,有如屠夫提着杀猪刀上下打量被挂上铁钩的猪猡,上下决定从哪里挥下第一刀。
他没有挥刀。
但我无法为之放松。
男人笑了,为我的战战兢兢,为我不知不觉中染透后背的冷汗。于是他不再看我,重新将视线放回钟离身上,还是那般深情与专注。
………………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安排好的客房,上床阖眼度过一夜的,只是在第二日风雪停止之时,礼貌向钟离提出想要告辞的意愿。
“是吗?既然阁下如此说,我也没有阻拦阁下离去的理由。”他语气和缓,面容祥和。他告诉我只要顺着修好的道路走,便能顺利下山。他还说自己身体不适,因此无法亲身送我一程,深感遗憾。
我干笑,又是几度客套,这才告别钟离,离开这座山间大宅。
临行前,鬼使神差一般,我回过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大门前,出于礼貌目送我的钟离。他看起来还是那样的端庄美丽,礼节周全,在察觉到我的视线后又向我挥了挥手。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如果不是我瞥见钟离映在地上的,状如画中北国短发军官的影子。
………………
我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有。
但是「那个东西」知道我看见了。
所以被报复了,本该停息的风雪再度扼住我的咽喉,夺取我的体温,蹂躏我的意志。
我无法坚持下去了,所以在彻底被压垮前,我留下了这些胡言乱语。如果……如果我足够幸运,能遇到看到上述内容的你,务必请你……
——————————
重云上下齿列间含着根寂寞的冰棍棒子,双眼空荡荡,一派茫然之色。他手中正捧着他的好朋友行秋倾情推荐的璃月爆款,「给我摩拉」老师全新著作《雪与孽》。目前小道士已阅读完其中⅕,到了主人公“我”似乎因为雪灾身亡的部分。
行秋坐在重云右手侧,手持《沉秋拾剑录》,一边在空白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在记录什么。觉察到好友的僵直,这位少爷径直戳了戳对方,问道:“如何,可有什么启发?”
重云老老实实道:“好像并没有。这本书中描写的怪异,似乎与我要寻找的妖邪并非一个体系。”
行秋微微一笑,他开始一如既往地忽悠起了他的实诚人朋友,把这本新书吹得天花乱坠,脑洞天马行空,横加逻辑,直把《雪与孽》上升到驱邪教科书的级别。
重云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到最后的恍然大悟,用时仅需一分钟。
“原来如此,虽然表面背道而驰,实际上内里性质完全相通。”重云抱着新书,一板一眼道,“看来只要将这书钻研透彻,终有一日,我会成为真正的方士。”
行秋连连点头,一边掏出钱袋:“能帮上你的忙,真是再好不过了。俗话说得好,好人做到底,你买的这本书,书款便由我来付吧!”
怎料重云抢先一步,走向了书舍老板,一边走还一边道:“不,行秋,我认为你说的,句句在理。厚积而薄发,只有不断积累有效经验,才能达到最后的目的。”
“所以,你这是要……?”
重云拍出钱袋,以像是连吃十个绝云椒椒的热情对在发呆的纪芳道:“我要买一百本《雪与孽》。”
行秋:“……”
——————
且不论行秋当如何应对钻了牛角尖的重云,荧当下倒是遇了点小小小的麻烦。
麻烦和谁有关?
1-2 公
3-4 钟
5. 还记得早柚带回去的金主包养文学吗
6重ro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