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境
0. 前记*
“从今往后,将有群星闪耀,因为我曾经存在”
“从今往后,将有百花盛开,因为我从不曾离去”
- 停摆之刻
达因为噩梦惊醒,顺带把枕边人也吵醒了
达冷汗涔涔,镇定了许久才能开口: 先生,我梦到了深渊
屋里没有点灯,离也没有说话,只是安抚性地捏了捏达的手。达被噩梦惊醒的事发生过很多次,离本来以为这次噩梦也和以往的一样,没想到达再次开口:准确的说,是我梦到我自己变成了深渊
梦里的达变成了深渊的魔兽,追逐年少的自己,最终把少年达拆吃入腹
梦里牙齿咬断骨骼的触感太真实,达依然觉得腮帮隐隐作痛,这时达觉得或许自己从来没有真的逃出深渊,深渊已经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深渊就是聚集着一些本应死去之物的地方,它们蛰伏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下,一旦有活物不幸坠入其中,就会被这些魔兽日夜不休地追逐,至死方休。对于这些既没有彻底死掉也不算活着的魔兽来说,生命是它们曾经拥有但再也无法触及的东西,但当鲜活的生命在它们的口中流血尖叫死去,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它们会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错觉呢?
达:我想要不断地变强,我以为我只是能有朝一日打败深渊的魔兽
达:但说不定,我只是跟深渊的魔兽一样,一直在追逐鲜血罢了
达:虽然我更喜欢强者的血液
离:你是不是那样的生物,你自己应当是清楚的,我自然也是清楚的
离:深渊的力量可以染黑古老的魔神,能像阁下这样全须全尾地回来已是万幸,你方才所感受的不过是一些深渊的余孽罢了
达有被安慰到一点,但是没有完全被安慰到,有些六千岁老龙虽然不觉得自己是怪物,或者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怪物,但有绝对有在暗示自己是胆小鬼
离:恐惧乃人之常情,阁下何必因为心怀恐惧而自轻自贱呢
达:哼,先生一定见过不少胆小鬼
离:璃月先民也是因为饱受魔物滋扰才向我求助。当时璃月不仅大魔环伺,更有旱魃为虐,流民饿殍遍地,即便我真是铁石心肠,也不免生出恻隐
离:更何况人类寿数短暂,若为魔神之间的战争蒙受劫难,若是丢了性命……
达打断离说话,出言讽刺:先生真是菩萨心肠,不仅渡得璃月百姓,还兼渡至冬的执行官
离拍拍达的手,让达耐心听:在一开始,我常念众生皆苦,但到后来,我竟开始羡慕起凡人
达:?
离:人常说仙人不为世事所累,殊不知仙人在诞生之初,也会如同所谓的凡俗之人一般会有七情六欲
离:只是同样的风景看过百遍千遍后,也难以找回初见时的感受;在世间行走数千年,再鲜活的情感也会被时间磨灭得不复存在
离:如此无法与万事万物共情,仅凭本能驱使而活动,究竟是否还能算活着呢?
达不知不觉握紧了离的手
离:而阁下为摆脱恐惧而常游走在纷争之中于刀尖起舞,在我看来恰是阁下依然如寻常人一般活着的证明
离(笑):当然,阁下热爱生命的方式的确有些别出心裁
达(有被安慰到,但是又有点不安):那……你对我……
离:阁下在战胜强敌后,是否觉得血脉偾张、心跳如鼓,有仿若自死地而重生之喜悦?
达:没错
离微笑:那便是我同阁下一起时的感受
达一直通过战斗来摆脱死亡的追逐,深渊对他来说是无法逃离的痛苦;离因为活得太久被磨损得只剩下永恒的虚无。但是达和离在一起的时候,双方都能在对方身上得到一种暂时的满足,叔本华钟摆在此刻得以停驻
- 终焉之歌
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在大战的前夕,多日未曾休息的钟离先生此刻和至冬国的银白利刃头靠着头,在弥漫着硝烟气息的洞窟里,享受着难得的安宁的休息时光。
达达利亚很擅长唱歌,他知道自己的恋人已经多日不曾合眼,于是他抱着钟离,慢慢哼唱起他不知道从何处听来,但莫名牢牢记住的歌谣:
“Louise’mein Herz.(我的心爱)
Du bist so schön(你是那么美丽)
Die Rosen wollen verblühn wenn sie dich sehn(看到你玫瑰将会凋零)
Louise’mein Herz(我的心爱)”
他感觉着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顿了顿,唱起了歌谣的后半部分:
“Louise’mein Herz.(我的心爱)
Vergib mir nicht.(不要原谅我)
Wellen über mir(海面的海浪)
greifen nach uns voller Gier.(贪婪的抓住我们)
Kein Wort’ kein Weg bringt dich zurück(我没有诺言,没有途径送你回去)
或许在半梦半醒之间,或许钟离真的睡着了,他终归记住了达达利亚唱给他的歌谣。
并非是年轻人第一次为他剖白爱语,但这会成为他铭记最深的一次。
大战终于结束了。
钟离再也找不到达达利亚了。
达达利亚离开得很仓促,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神明垂眸,似是无悲无喜。无论是作为岩神还是往生堂客卿,他都不善歌唱,此时却忍不住轻声哼唱一首歌谣……
“他在这,他在这,我的心爱。”
- 梦的神明之境
达达利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境中的一切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那次醒来以后,生活中处处透着一股违和感。
主要围绕着他的恋人,往生堂的客卿钟离。
比如钟离不该只是温柔博学的客卿,他似乎偶尔眼中会透出一种过于宏大的孤独与忧愁,待达达利亚叫他,他又恍若惊醒一般并不记得——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
比如他应当还对自己的恋人怀有一种隐秘的忧虑,似乎自己注定要把他独留在世上一人前行,哪怕自己足够幸运,从执行官的无数征战活下来也一样。
他很少谈及死亡,但是这种忧虑促使他问恋人:如果我先你而去该怎么办,如果那时你还要独自生活很久的话。
钟离理所当然一般回答:你会长命百岁,而我会等你先走。
这未免太奇怪了,年轻人追问:先生怎么知道?这种事很难说吧。
钟离的眼中似乎有笼罩上一股累积千年的惆怅,以梦一般的语调回答:理应如此。
奇怪,太奇怪了,即便钟离再三申明不必放在心上,达达利亚还是拜访了学城,甚至动用执行官的人脉来调查自己虚无缥缈的预感。
“所以,钟离先生,请醒来吧。”
“先生不会想告诉我,这样几乎等同于真实的梦境,不过是普通的睡了一觉吧?别再消耗自己维持它了,醒过来,离开这里吧。”
达达利亚牵起钟离的手,这个动作仿若终于惊醒了沉眠的神明,世界的主宰,可哪怕是以梦创世的神,也无法对自己的爱人说谎,所以世界的真相为他展开。
过去的摩拉克斯,现在的钟离,他为自己构筑了一个梦,一个对他来说,十分美好的美梦。
在这个梦里,摩拉克斯不过是往生堂的普通客卿,不是什么尘世七执政,也不是什么岩神,他只是普普通通的遇到了达达利亚,普普通通的陷入了爱河。
这个以摩拉克斯的意志、记忆和力量为依托所构筑的梦境世界,是钟离为自己准备的临别礼物。它会让钟离幸福安乐的度过梦中“凡人钟离”的一生,在神力磨损耗尽之后,梦境会安安静静的结束,而岩神摩拉克斯,也会安安静静的在梦中爱人的陪伴之下,结束自己漫长的生命。
在梦中,他们是平平凡凡的爱人,达达利亚会在深夜中因为噩梦而惊醒,躲在钟离怀里撒娇,他们会一起起床,一起日落而归,不论做什么,和爱人在一起的时间总不会无聊的。
可是啊,摩拉克斯,你的记忆力实在是太好了。
这要怪他,记得太清楚了,清楚到他早就知道,就算再梦里,这个依托他的意志构建的梦里,敏锐的达达利亚仍旧会发现,这是一个神明自我欺骗自我消亡的梦境。
深爱着他的达达利亚,又怎么会自我欺骗,苟且安生呢?
哪怕对于达达利亚来说,他舍弃的确实是与爱人白头偕老的幸福一生,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为了自己的所爱,奉献一切。
钟离记得太清楚了,清楚到即使是在梦中,那也是真正的达达利亚会做出来的,希望他做的事。
“再见啦,我的神明。你现在醒来,大概还有几千年好活吧?”
“我知道你会觉得只有自己一个很孤独很辛苦……但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一直消耗自己,我做不到,就再纵容一次我的任性吧。”
大战后仓促离去的达达利亚的愿望,在这个渐趋破碎的梦境里,钟离还是听到了。
摩拉克斯也曾经想象过,当梦境结束世界毁灭时会是怎样的,大概因为是某种意义的“灭世”,他一直以为会是山崩地裂般的噩梦景象,实话说,若不是当时觉得太过疲惫,他也不愿目睹那般光景。
但他没想到,被达达利亚唤醒后,提前消散的梦,其实是很美的。
就像晨光里的微尘,慢慢消散在空气中一样。但在云雾的光辉之中,爱人的笑颜直到最后也不曾磨灭分毫。
梦终于醒了。
“再好好活上几千年吧,就当最后纵容一次我的任性。”
神明从创世的梦中,最终求得的也不过是爱人的遗愿。
但就如同森林中只采撷最心怡的一朵花,摩拉克斯获得了满足。
- 千年之行
想要创造新世界,与至高神的一战不过是开始。
可想要治愈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又谈何容易,只有漫长的时间才能彻底改变世界的运行方式。
于是摩拉克斯开始了长达数千年的流浪,用他的记忆,用他的力量,重塑这个荒芜的世界。
他一直在世间流浪,也一直,在经受着力量与记忆的磨损。
后来啊……
后来钟离慢慢不记得了一切,他只记得,在遥远而又模糊的过去,曾经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为他唱了一首歌。
那似乎是很舒缓的一首歌谣,但可惜,他记不得太多了。
“Er ist da.(他在这)
Er ist da.(他在这)
Louise’mein Herz.(我的心爱)”
他时不时会哼唱这首歌,一直寻找着自己的爱人。他不记得爱人的姓名乃至样貌,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寻找了多久。但他记得爱与被爱的感受,所以只要自己见到了他,就一定会明白自己找到了。
他带着这种期待与幸福,踏上无果的千年旅途。
神明逐渐化作吹拂的千风,化作闪耀的新雪,化作初升的暖阳——神明已经不复存在,但他又无处不在;神化作世界,世界上便不再有神。
他只留下那首零零散散的歌谣,跨越温柔的风,吹进了一个大冒险家阿贾克斯的梦中。
- 致我亲爱的你
大冒险家阿贾克斯,百死一生的幸运儿,海屑镇不朽的传奇,伟大的遗迹勘探者,如今已经垂垂老矣。
蒸汽鸟出版社的编辑五次三番登门请求他将自己的生平编写成一本自传以供后人拜读,但都被阿贾克斯以“没什么文化,不会写”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无奈,他递给阿贾克斯一个录音机,请求他在闲暇时讲述自己的故事。
阿贾克斯一开始很不耐烦,但说着说着就陷入回忆。他想起自己曾只身闯入无人返回的地下洞穴,在九死一生后找到了失落在传说中的古城;他也曾在一个雪夜,被狼群围困,最终与野兽僵持了一夜后奇迹般地逃脱生还……诸如此类的传奇冒险串起了大冒险家波澜壮阔的一生,但有一个故事,他还从未向任何人说起。
眼前的录音机并不作答,只是忠诚地记录着阿贾克斯诉说的一切。接下来的故事,也许只是如同阿贾克斯的生命一样漫长的幻觉,但自从他有记忆起,他都一直能听到耳畔传来的隐约的歌声:
“Er ist da.(他在这)
Er ist da.(他在这)
Louise’mein Herz.(我的心爱)”
歌词从未听过的语言,曲调却似曾相识。在问遍身边所有人之后,年幼的阿贾克斯便笃定,这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于是他便将这件事作为了不再宣之于口的秘密。遥远的歌声早就如同白噪音一般融入了他的日常,只是在那些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惊险关头,这歌声便会变得格外清晰:
“Er ist da.(他在这)
Er ist da.(他在这)
Louise’mein Herz.(我的心爱)”
于是,他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阿贾克斯一生经历过无数的冒险,解开过数不清的未解之谜,但他穷其一生都无法解开这个谜团,到底是什么,或者是谁,在自己的耳边反反复复地唱着这样充满着爱意与眷恋的歌谣。
磁带如同大冒险家的生命一样即将向前转到尽头,沉湎于记忆的阿贾克斯可能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他从未觉得耳畔的歌声如此响亮与清晰——那竟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而在稀薄的空气里,金色的身影逐渐凝聚,阿贾克斯从未如此确信,这就是那个自己一生未曾谋面,却又深深爱着自己的祂。
祂从未存在,但祂又无处不在,祂是吹拂的千风,是闪耀的新雪,是初升的暖阳——祂即是这个世界,祂即是自己的爱人。他们从未有过一个拥抱,却又时时刻刻不在拥抱。
阿贾克斯恍惚想起有过一个晨光微熹的早晨,他在细雪寒风中,接住了一只岩晶蝶,但他似乎并没有疑惑为什么岩晶蝶会出现在至冬——现在他已明了,自己接住了一份爱恋。
“我爱你,”阿贾克斯说,“不管你是谁,我爱你。”
于是,世上的秘密已悉数被阿贾克斯所知晓,而录音也停止在这一刻。
警察按下录音机上的停止键,问阿贾克斯的贴身女仆,“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来过是吗?”女仆抽泣着回答,“是,是的……在我进房间的时候,阿贾克斯先生已经去了。”
这就是大冒险家阿贾克斯留给世人最后的谜团。在临终的那一刻,他到底是在对谁说话,又是在向谁表白。他应该是寿终正寝,而非死于谋杀或是疾病,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在死前受到折磨的人会带着这样幸福的微笑离去,就像是进入一个永远不用再醒来的梦境一般。
- 致新世界
神眷已经离开了,世界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挖开土地就是宝矿,种下种子就能丰收。
但是伟大的冒险家,最后的神眷者所留下的财富,那些取之不尽的矿藏,重见天日的秘传是人类开启新篇的钥匙。
这片土地不再需要神明的眷顾,因为最后的大冒险家早已为后人留下了自己创造黄金般生活的宝物。
而那位满载传奇归去的大冒险家,也已带着他被神明眷顾的一生,重又回归于神明的怀抱。
永不停歇的钟摆最终停驻于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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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群友@kero @Vnadj @sigma 一起搞的水岩防空洞创刊号,集结了大家的脑洞共同创作整理成了一整个系列,(也有一些旧脑洞的回收利用,)过程很开心,感谢大家的努力,真的有受到爱与希望的zhiyu
*前记来自崩坏三文案,最后,爱与希望永存。(copyright @Kero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