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着手从玉京台往下走,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他的背影全部虚化,视野中只有我们交握在一起的手。耳中传来模糊的窃窃私语声,我无法辨别它们是什么,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感情——诧异,震惊,不愉快。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们已走下了长长的台阶,转过弯进了小巷子里。他推开门,吱呀一声,我跟了进去。
我一踏进门,就知道这是他的住处,有许多古朴精致的陈设物,乱中有序地摆放在桌面、博古架上,其中很大一部分我看了眼熟。他将我拉到椅子前,我还呆呆地站着,魂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哦,我知道,它离我不远,只是钻出了我的躯体,紧紧黏在他的身边。他终于笑了出来,我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开怀的样子。是因为我吗?那我不在意,他可以多笑笑,这样很好看。与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很不一样,这样的他看上去很…….年轻。我疯了,管一个六千岁的老怪物叫年轻。
他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我便老老实实照做了,可他——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腿上。我的大脑像炉灶上的水壶,发出了过热的尖啸声。他仍带着一点狡黠的笑意,两手搭在我的颈后,像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看着我。我却不知道把手怎么放,他的身上是绝对不会放的。我只好像个听话的小学生,规规矩矩把手握成拳放在腿的两侧。他不重,比我想象中轻,他的身体也比我想象中要柔软——这都是我的大腿上传达出来的,隔着两层布料,他的体温熨平了我裤子上的褶皱。说好的岩神,武神呢?为什么会这样?
我望着他,我发现他其实睫毛不长,倒还算密实,为眼睑勾勒出轮廓。平日里每次盯着他看,那双金色的瞳仁总是先入为主地砸进我的视野。今天也不例外,那里面有着荧橙色的点,漆黑仿佛可以吸进一切光的瞳孔稍稍扩大,将金色挤得细窄。
“我听说了某些人在稻妻半夜大喊大叫说我坏话的事情。”他冷不丁开口,字里行间全是戏谑。我顿时被窘迫包围,可浑身都被擒住,无法逃离,只好用讨饶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他身上有好闻的香气,被体温蒸腾着涌向我的脸,我悄悄地吸气,企图将他的气息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我在那里拒绝了你,你又会怎么办呢?”带着手套的手爱怜地拨弄着我的额发,沙沙的很舒服,我嗫嚅着回答:“什么也不做,自己默默离开。”
“我曾猜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你会怎样对我说,是在切磋后的休息时,还是在万民堂的餐桌上?抑或是往生堂的大门口?你倒没有让我太容易猜到谜底。”
“你猜想过?你是什么时候?”
“人无法掩盖贫穷和爱情,更何况我并不是一块真正的石头。”
“………”我彻底无言,只觉得挫败。我的计策一次又一次被他识破,可我又爱他这一点。“那我要你自己对我说,什么叫等我吃饭,我听不懂。”我破罐子破摔,企图扳回一城。
“我喜欢你。”他毫不羞涩,用早餐吃文火慢炖腌笃鲜一般的语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不够我还可以多来几遍,我喜欢你,可爱的傻瓜。”
“后半句是多余的,不可爱的笨蛋。”我闭上眼,将脸向他靠近。他的唇也比想象中软,像在稻妻吃过的团子。我本能地含住他稍显饱满的下唇,轻轻吮吸,他发出了轻轻的哼声,手用力地抚摸着我的后脑,来回拨弄那里的头发。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分开的时候唇间牵出了细细一条银丝,很快断了,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我的唇,将那细微的一点点痕迹抹去。
“这需要你自己去想。”他将额头抵上我的,轻轻说道。
不知怎的,我晕晕乎乎地抱着他,吻到了床上。我挤进他的腿,他并没有抗拒,而是纵容了我。我们的衣服都还穿着,很难解,我便将就着,你总得让一个刚上路的新手熟悉基本操作。我全副精力都在与他的唇舌搏斗,它们湿软迷人,又狡猾好动,我只好被牵着走,笨拙地追赶,直到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我靠在他身上,他的脸贴着我,好近,我觉得很温暖,不如说有点热,他的气味很好闻,我担心的事情全部都放下,身体很轻,像是在绝云间的山间飞行,穿梭漂浮于云中,绵软又馨香。我的意识在连日的心声不宁夜不能寐后,终于因感到完满而得到了休憩。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他将手里的书放下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我看看他,看看自己,衣服穿得好好的,姿势也还是我失去意识前的那一个。
我想钻进层岩巨渊里,我居然接着吻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