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下面该做些什么?
继续如之前般问问题吗?但就前几次经历来看,答案基本取决于钟离想不想认真回答。如果这样,询问基本没有意义。亦或是吃完出门散步消食?那也大可不必。一来是正午日头正烈,二来是阿贾克斯其实并不认为钟离有着足以去遛弯的的体力——从他前一日把钟离从「三碗可过港」送到「往生」的经验,可以做出如此判断。毕竟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短短一公里路程,能走上差不多两小时!至于其三……
阿贾克斯稍稍低下头,在他虚环的双臂下,钟离正一脸弯了弯饶有趣味地研究着杯底的茶叶渣子,时不时还在左右转动杯子,调整茶叶渣图案。
“唔,果然两人独处才是最棒的。”
“嗯?”
“不不不,什么都没有啦!”阿贾克斯弯了弯眼角,他抬手摸向钟离的手腕,连手带茶杯往自己方向揽了揽。他也装模作样看了会儿茶叶渣,得出渣子形状有点像个爱心的结论后,才故作高深清清嗓子,道,“话说回来,好像一直都是我向先生发问,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呢。”
钟离笑,他将茶杯以顺时针方向稍微转了转,使得阿贾克斯视角的茶叶渣形状更像个倒吊的爱心。
“何出此言?”他说,“就在昨日,你不就与我分享了万人迷体质与眼睛的秘密吗?”
啊,那个啊?其实掺杂了不少水分和文学加工啦……可是聪明的阿贾克斯怎么会直接说出来呢?于是他顺着钟离的话头点头,并趁机用下巴蹭了几下钟离两根半立不立的呆毛。
“但那些都不好玩啊。”他真心实意道,“一点意思都没有。感觉钟离先生的话,会想听一些别的有趣的故事。”
但是有什么样发生在他身上的有趣的故事?被虚假狂热之爱构成的裹尸袋包围的他,不与任何人交心,不在任何地方长久停留。这么看来,度过的根本就是相对失败的人生吧?
“有趣的故事,比方说……”
先天有疾,虚弱到快死掉的孩子,得到了神明的眷顾,从此得以健康成长的圆满物语?但说实在的,当年的梦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根本记不清了。以及直觉告诉阿贾克斯,唯独这场经历,只有小小的阿贾克斯与不知名的神明大人共同演绎的故事,他不能在钟离面前加以虚构与改编。
那就讲那个吧?从来没有与他人分享过的记忆中的光景。
“那是在我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阿贾克斯盯着倒吊的爱心形状茶叶渣,慢吞吞说,“我自己一个人坐车去了海边。”
分明是远离大海的城镇,青年却无端嗅到了咸湿的海水味道,他好像又听到了那日白马般的海浪排挤礁石的巨响。
“我捡到了一个漂流瓶。” 话头打开,下面的便一气呵成了,“瓶子里装了张失恋哥们的发泄言语。”
“失恋?”
“对啊,看着感觉还怪可怜的,好像是因为喜欢的人没有遵守承诺只看着他吧?”阿贾克斯回忆着纸条上的墨水字迹,“不过我觉得他最可怜的地方,是一边说着恨,一边还在止不住地在爱吧?”
之后把纸片取出,往瓶子里灌满沙子扔回大海,这种后续就不必讲了。至于那张被十四岁阿贾克斯带走的纸片,也在不经意间消失了,大抵是在哪次大扫除中当作废纸扔掉了吧?
——但也不就是废纸吗?扔就扔了吧。即便将宛若窒息的爱意保存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实在是无聊。
“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钟离轻巧挣脱了阿贾克斯对于手腕的束缚,将茶杯搁置在了桌上。他的脸色本就泛着不健康的白,现今不知是不是阿贾克斯的错觉,看着甚至是白得有些透明了。
“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钟离低低重复道。
钟离缘何这般,阿贾克斯不得而知。他只是讲了个故事,随后便闲聊两句,被宅子的主人礼貌请出,理由是身体不适,不宜待客。
这倒不算托词。阿贾克斯想。毕竟他亲眼看到了钟离灰败的脸色,与虚弱的姿态——他甚至提出是否要送钟离去医馆看看。然而遭到拒绝以及送客。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想到一些往事罢了。”钟离罕见苦笑,“抱歉,还请让我独自待一会儿。”
于是,听话的阿贾克斯闷闷不乐,低着头,踢着小石子,一路竟是直接溜到了他和钟离的初遇地点。
「三碗可过港」。
酒酿圆子不加酒的风水宝地。
扣死啦!阿贾克斯想。酒酿一股水味,就算酒量再差的人,吃了都不会醉,当然轻松过港……
等等。
为什么是港?
镇子处在内陆吧?哪里有所谓的港?就和那保证新鲜的海味餐厅,明明不靠近海,却又在名字上和餐单里沾了大海。
【……所以……是财富沉淀的地方……】
【……最大的港口……】
【如果可以……一起去……令我骄傲的故乡……】
好奇怪。
青年捂住耳朵,难以遏制的悲伤于他的眼眶中浮动。